「你做了甚麼!」她驚恐的大叫,不可能的,自己、自己怎麼可能動不了?
鵝黃華服洩了一地,袖擺等處全沾上了泥,她狼狽的半趴跪在地上,猶如掙扎欲起的石像,卻動也不動。她用力地拉動自己的身體,但每個部位像是被上百條麻繩給束縛住,將她往地面下拖。
「為什麼這裡會有八卦陣?你、你甚麼時候弄的!」她驚嚇的看著身下的草坪,不知何時,風鳴草動竟將草皮壓出了完整的八卦模樣。
天胡動也不動,只是半垂下眼,口中快速喃念著。
「你在做甚麼!不!別念了,不要、不要!別拿走!」
那女子妖嬈的面孔上隨著天胡的動作,漸漸顯出明顯的黑氣。
只見天胡將手中劍往地上一插,一陣勁風自劍處襲來,破空嗡響。
空氣像是被斬破一般,瞬間風壓令人窒息,可再緩過神來,空氣有種難以言喻的清新。不再沉悶、不再老舊,反而是乾淨的令人有些難以適應。
「不、不要,別過來!不要!」大夫人的尖嘯劃過耳膜,卻依然動也不動。
但站在後方的奴僕卻是傻了眼的直盯著,那艷麗的大夫人,哪裡還在?只見地上那人,原先烏墨如絲的髮,如今枯黃如草,露在衣袍外的指,也漸漸露出一痕又一痕的皺褶。
妖豔的華服如今將她襯得更加破敗不勘。
「那、那是大夫人嗎?怎、怎麼成了這模樣?」
「鬼祟,肯定是鬼祟!」那群奴僕嚇得連連退後,有些甚至驚恐的昏了過去。
聽見後方傳來的動靜,她幾乎瘋狂接近崩潰:「不准看!你們這群下賤的賤奴,我剮了你們的眼珠子!」
她掙動得更加厲害,黑霧也凝型到令人肉眼可見的地步,眼前,她的足下所有草木,全捆住了她的手腳,而她的肩上明顯能看見一團黑烏,隱約可看見一張人形正叫囂,不只肩頭,她的胸口也交纏著一團黑霧。
「求你了,求你,別拿走我的青春!這是我的藥,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藥啊!」
天胡單手拔起劍,面色森冷,他緩步走向大夫人,不裡會她的呼叫哭喊,只是對著她肩上的黑影伸手。
那叫囂的人形轉過頭來,指爪牢牢地抓著大夫人的肩,惡狠狠的對著天胡無聲咆嘯。
這團較淺的黑霧,約莫就是楊廉生母的咒詛吧?一個母親看見自己孩兒被如此對待,能有幾個不恨的?
思及此,天胡垂下眼,語氣中多了幾分溫度。
「我知道妳恨,但這種詛咒手段只會害了妳自己。」天胡不再以禮相對,他手成爪形,一個抓撈,那黑影硬生生被他從大夫人身上拔起。
一捏,肉眼可見的黑霧化為塵煙。
同一瞬,他另一手舉起劍,自右向左一劃,劍尖在大夫人頸前滑過,奴僕中有些膽子小的撇過臉去,就怕看見血腥場面。
天胡將劍像上一挑,原先盤伏於她胸前那濃厚黑霧直接被劍尖挑了出來,那黑霧無聲尖叫著,五官清晰,就是夫人原先的模樣。
「鬼啊!夫人是、是鬼啊!」奴僕們被那黑霧的面容嚇得退了好幾步,有的連滾帶爬的往府裡逃。
「不──!」她嚎叫,眼瞳瞪大,看著那有著她原先年輕模樣的黑霧,被劍尖劃花臉頰,她驚恐的掙扎著,想摸自己的臉。
天胡不為所動,他將劍垂直提起,自上而下,將那黑影劈成兩半。
「不要──!我的臉!」一陣巨大的痛楚自胸擴散,受不住這種疼痛,華袍墜地,她昏了過去。
天胡輕輕甩劍,將劍揹回背後,一股不安感卻緩緩升起,沒來由地抬頭一看,卻見消散的黑霧竟緩緩凝成男孩人形。
「糟!」她居然已食過人!
「喝!」黑霧大喝一聲,男孩似的臉孔裂開齒嘴,竟是如狼般的利牙。
一雙烏黑墨爪抓向天胡,異變突生,當下天胡竟不及閃避。
鏗鏘一聲,巨劍飛旋,擋住了胸腹前的黑爪,天胡反應也快,隨及丟出黃符,那黑影腳下一滯,叫囂一聲,指成飛針直取天胡的雙眼。
「謝了,小月。」他握起擋在胸前的巨劍,巨劍像是討賞一般,喑嗚一響,斬斷飛射而來的黑針。
天胡舞起劍花,飛躍閃身,偏偏他每每捏起劍訣,飛針就至,雖占上風,卻是僵持不下,臂上的也開始出現細微傷痕。
那妖怪不停的跳躍著,在空中再次凝聚被巨劍砍斷的爪,他舉起另一爪,舔了舔上頭新鮮血液,有些欣喜若狂的道:
「真想嘗嘗你的味道,血都這麼香了,想必肉應該也是好吃的。」
這人心太軟,能下死手之處,卻是狠不下來,這道士是比自己厲害,但若是他想活抓自己煉丹,那自己的贏面可就大了。
那妖異再次笑開嘴,畢竟,他還後著。
他不理會天胡的黃符限制,嘴角的笑容幾乎拉裂了臉頰,他身上突然變得像是刺蝟一般,將周身的黑霧凝針,射向跳躍至空的天胡,接著自己迎面撲上巨劍,避也不避。就賭他會收手!
收手,那就準備被針刺死吧。
就算他不收手,自己也有藏在他影子底下的半身,也能趁勢吃了他!
天胡毫不遲疑的揮劍,迎著那妖異眼中驚恐不信,連尖叫都來不及便被巨劍化作兩半。這次他並未停下,隨即將黃符甩出,在那妖異凝回黑霧前,直接化作符上一點濃墨。
而剩下的黑針像是用盡妖異所有的力氣,伴著勁風,向他襲來。
天胡瞇起眼,在空中一個扭腰,閃過所有暗襲,那些黑針只能徒勞的向著牆樓外的樹梢而去。
天胡從空中躍回地面,足輕點地,卻在瞬間踝處被一股力道一拖,他來不及看清發生甚麼事,只覺全身被一股強勁力道向後壓去,背後一疼,撞上了樓牆。
頸上傳來一陣疼痛,一只墨爪整掐住自己咽喉。
◎ ◎
彼方看著底下巨樹應聲而倒,難得的挑起眉,讚了一聲。
「洛演你看,他這用的是甚麼手法?居然能控制植物?」他像是看見玩具一般,興奮地問著。
「看他提劍的模樣,約莫還是個練劍的武將。嘖,浪費了這體態,害我躲著看著麼久,結果居然又不是個美人。洛演,你瞧他……洛演?洛演?」
聽不見身旁熟悉的旁白回應,彼方將細緻的臉蛋轉望向身邊的奴僕。
「……恩?主子?您喚我?」
彼方視線從上到下的掃了洛演一圈,看的洛演有些發毛。
「……」彼方瞇起眼來,直勾勾的盯著洛演的眼睛,滿臉狐疑:「你慌張甚麼?做了甚麼對不起我的事?」
「我哪裡慌張了?」洛演摸摸臉,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地回望著彼方。
「……」彼方眨眨眼,輕輕的伸出一隻指頭,點了點洛演手中的扇子:「那你拆了我的扇子做甚麼?」
洛演順著他的視線,看著手中的墨玉扇,那玉製扇骨竟被他捏出裂痕,斷了好幾股。
「熟人?仇人?」
「不熟,但我確實跟這人有幾面之緣。」洛演垂下眼。
彼方盯著他,神情寫滿不信,倒也不再細問,只是轉了轉眸:「喔?那他是個美人兒嗎?不,你不用說了,看你這麼詭異的表情,我連看他的興致都沒有了。」
「……」洛演摸摸自己的臉,認真思考剛剛自己是何種表情。
「呀。」彼方看著底下那人挑起黑影,輕訝一聲,支著下巴:「他沒發現啊?」
「主子,救他嗎?」洛演不再看向天胡,反而直盯著彼方,像是想從他身上看出甚麼來一樣。
「當然不啊!坐這兒看戲吃糕點多好。」
這般回答弄得洛演一愣,下意識的脫口道:
「你真的沒記起他嗎?」
洛演想在彼方的神情上找到一絲漏洞,卻發現眼前這人,毫無漏洞可言,洛演垂下眼,掩去神色中的失望與心寒。
他是真心不在乎的。
彼方翹著腳,捻起最後一塊綠豆糕,輕快地咬了一口,甜膩的滋味在他口中漫延開來。他幸福的半瞇起眼,揚起微笑。
「忘了什麼?想救你自己去救,他又沒給我錢,我才不要做這種吃力不討……」
彼方整個人突然間凝住。
洛演眨了眨眼,順著彼方的視線,緩緩地垂下頭,看著彼方正凝視的那半塊綠豆糕──
更正確地說,是看著綠豆糕上的黑針。
那一瞬間,洛演覺得時間過得相當漫長,尤其是看著那唯一剩下的半塊綠豆糕,像是冰晶般,緩緩地散落、碎裂,落了地。
「……」彼方用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,將視線移回前方。
洛演抬眼看了彼方一眼,迅速低下頭,退到一邊,還不及站穩,就見墨袍如箭,衝入宅中。
「……也好。至少為了綠豆糕的死,會順手救他了。」洛演偏了偏頭思考了會兒,喃喃道:
「恩,還是再去買個甜點,再回客棧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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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兩隻,簡直難搞死了!(/‵′)/~ ╧╧
到底要表好好地在一起啊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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